卖唱女孩还在坚守她的舞台遂昌大排档排名第几,记者兄弟却已逃离媒体
曹诚平
十多年前,遂昌大排档排名第几我刚到我现在所居住的城市做记者时,最喜欢和一帮满怀新闻理想,也正在豪情万丈地践行着新闻理想的记者兄弟们,到本市最豪华的路边大排档吃夜宵。
大排档长约两百米,宽约五十米,两边的遮阳棚,搭满遂昌大排档排名第几了人行道,遮阳棚下的桌子一张连着一张。远远望去,有点《千里走单骑》里长街宴的味道,只是走近一看,店名有点不搭:老赵骚公鸡、老钱鸭五件、老孙烧青蛙、老李水煮鱼......百家姓里的人,从头到尾,都被煎炒炖煮遂昌大排档排名第几了一遍。
有一次,我居然看见一家“老曹王八蛋”,心生好奇,进去一看,原来这家排档的拿手好菜就是王八系列,什么清蒸王八、红烧王八、王八汤、王八粥、王八酒,其中尤以油炸王八蛋为一绝。刚刚出锅的油炸王八蛋金黄金黄的,冒着热气,异香扑鼻,未曾开口,人已醉倒。但王八蛋太贵,在我的死磨硬缠下,一土豪哥们才请我吃了一次,从此口齿生香,至今依然怀念那些王八蛋。
王八蛋太贵,但骚公鸡不贵,现杀做的骚公鸡,一只才六十元。华灯初上,食客涌动,我和一帮记者兄弟忙碌了一天,交了稿子,相约来到大排档。大排档前,风骚的老板娘正在招揽生意,频频向我们抛送媚眼:“老板,进来看看嘛,不好再走嘛!”我听着,总感觉这不是餐馆老板在揽客,而是站街女在拉客,怪怪的。
我们走到一家大排挡前,瞧见老板娘挺风骚,就色眯眯的进去坐下,点了一只比老板娘还风骚的骚公鸡。刚刚还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眨眼就变成了孙二娘,撸起袖子,操起刀子,抓起骚公鸡,“咔嚓”一刀下去,骚公鸡登时变成了死公鸡。泡水,拔毛,开膛,破肚,下锅,高压,加料,不出半个小时,一大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骚公鸡就端上了饭桌。
我和记者兄弟每人身边放着一大水桶生啤,吆五喝六,开始了一天最惬意的时光。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纵论天下大事,交换线索,展望未来,豪情满怀。相谈正欢,过来一个卖唱女孩,拖着音箱,拿着话筒。卖唱女孩长得苗苗条条,白白净净,细细嫩嫩,大眼睛忽闪忽闪,小酒窝荡荡漾漾,比起老板娘的风骚,卖唱女孩更有一番清纯靓丽。
“大哥,点个歌呗!”卖唱女孩把歌单递到我们面前,“十块钱哦,只要十块钱就能——听一首歌哦!”
但我们那时心中只有新闻理想,只爱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没有声色犬马,不像现在,只想着声色犬马,无奈只能理想理想了。于是我们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点不点,我们在谈正事,你走开吧!”
卖唱女孩嘟嘟樱桃小嘴:“正事正事,不就是天天杀人放火撞车跳楼那点破事吗,离了你们天下更太平!”
不愧是本市最豪华路边大排档阅人无数的卖唱女,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记者身份。
一只骚公鸡吃完,一桶生啤酒见底,我们这帮记者兄弟体内的荷尔蒙,也如同新闻理想一样迅速飙升,是该纵情放荡一番了,于是向不远处的卖唱女孩招招手:“小妹,过来,给爷唱个小曲儿!”
卖唱女孩倒也不记刚才的仇,拖着个破音箱,乐颠颠一路小跑过来:“记者大哥,点个什么歌遂昌大排档排名第几?”
“来一个《怒放的生命》吧,我们记者的生命,就是要怒放!”
音乐响起,一个吃了两只鸡腰子的兄弟两眼放光,拿起话筒,非要和卖唱女孩来个合唱——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飞翔在辽阔天空,就象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虽然声嘶力竭,鬼哭狼嚎,倒也豪情万丈,理想喷瀑。
天天在大排档吃着骚公鸡聊新闻,聊理想,一来二去,也就跟卖唱女孩混熟了。有时候夜深了,点歌的客人少了,卖唱女孩就会坐到我们桌上来,跟我们聊上几句:“你们记者真有钱,天天吃骚公鸡!”
“也不是很有钱,一个月三四千块吧!”一个记者兄弟有些谦虚地露富。
“你天天在这卖唱挺不容易的啊,这么辛苦,收入又少。”一个记者兄弟有些怜悯她。
“是啊,一个月才万把多块钱的收入,太少啦!”卖唱女孩叹了口气。
那个记者兄弟的脸,立刻就绿了。
有一次,卖唱女孩跟我们说起了她的烦恼:一个有钱老板看上了她,提出想包养她,一个月两万块,被她拒绝了。
但有钱老板不死心,天天到大排档来吃饭,天天点她的歌。唱一首歌本来是十元,有钱老板每次给一百元。她不接:“卖唱女也有职业操守,说十块钱,就只能收十块钱!”
一个记者兄弟开玩笑:“一个月包养费两万块啊,这么多,那就从了吧!”
卖唱女孩正色道:“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有一次,我问卖唱女孩:“在这唱几年了?”
“五年了。”
“不想换个工作吗?”
“不想,我喜欢这行,就跟你们喜欢新闻一样。”
我顿时对这个卖唱女孩产生了一丝敬意。
时间一长,一个单身的记者兄弟,就对这个卖唱女孩有了点意思,有一次,一只骚公鸡下肚,趁着骚劲,他对卖唱女孩表白:“当我女朋友吧!”
卖唱女孩笑吟吟的:“你是卖文的,我是卖艺的,这年头,艺不压身,文却越来越不值钱,我怕以后你卖文养不活老婆,还得靠老婆卖艺来养活你哦!”
委婉地拒绝了我这个记者兄弟的求爱。
我大怒:“你竟然看不起我们记者?”
她含笑:“你们是卖文的,我们是卖艺的,我们在一起,不就成了卖文艺的了吗?文艺这东西太高大上,我只能仰着头看看,高攀不上!”
那几年,我和我这帮记者兄弟们,至少在本市这处最豪华的路边大排挡上,吃了好几百只骚公鸡,喝了上千桶生啤酒,我们丝毫不在意母鸡们是否会恨我们,我们甚至根本不在乎收入的多少,我们只在乎今天的新闻猛不猛,明天的线索好不好。
那几年,媒体的日子,也如同本市这处最豪华路边大排档的生意,如日中天,火爆得很,那是我从事记者工作以来,最值得令人怀念的一段美好时光,如同大排档上的骚公鸡,美味难忘。
后来,随着媒体日子尤其是纸媒日子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们到大排档吃骚公鸡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少,大约从2010年以后,我和这帮记者兄弟就彻底与大排档与风骚的老板娘与美味的骚公鸡说拜拜了,我们自然也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卖唱女孩了。
再后来,我的这帮记者兄弟调离的调离,创业的创业,一个个逃离了媒体界。硕果仅存的几个混媒体的兄弟,也都是混得大半年没发工资,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为了养家糊口,自己都恨不得去做鸡了,更别说去那么豪华的路边大排档吃鸡了。
前几天,清明,几个当年和我天天一起吃骚公鸡,现在在北上广混得风生水起的兄弟回乡祭祖,我咬咬牙,虚伪地提出请他们到本市最豪华的农家乐花天酒地一顿,但他们怜悯地地看着我的一脸菜色,豪爽地说:“知道你现在肚子里也没几滴油水,还是我们来请你吧,走,去大排档,重温一下当年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顺便也为当年那被我们吃掉的几百只骚公鸡过一个清明。”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大排档旧样未改,骚公鸡香味依旧,但喧闹声少了许多,生意已大不如前。一路走过,竟然还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老板娘,容颜已老,风骚犹存。看见我们,还认得我们,赶忙招呼我们坐下。
我们我刚坐下,忽然耳边飘来一阵熟悉的歌声,抬头望去,竟然是当年那个卖唱女孩,她竟然还在这里卖唱,只是她已从当年的卖唱女孩,变成了今天的卖唱女人。数年过去,皮肤没那么细嫩了,眼睛没那么明亮了,酒窝没那么迷人了,但嗓子依然那么甜美,笑容依然那么灿烂。
她也看见了我们,一曲唱罢,拖着音响,来到我们桌前,开口就是一顿奚落:“好多年没见啦,听说你们记者现在日子不好过?怎么,还吃得起这么昂贵的骚公鸡?”
我们笑笑,招呼她坐下,也没和她斗嘴,我们也真的再也没有当年那种斗嘴的心情了。
我们问:“你还在这里唱啊,这么多年一直就没离开过吗?”
她笑着:“一直在这唱着呢!”
我们问:“我看现在这大排档的生意也不好了,点歌的人也少了吧?”
她叹气:“是啊,现在这种低端的餐饮,没吸引力了,就跟你们报纸一样,过时了。”
我们问:“那干嘛不另谋职业呢?”
她依然笑着:“我喜欢这里,人做事不就是图个心情吗,我在这里唱歌,心情愉快!”
我们问:“准备坚守到什么时候?”
她还是笑笑:“这里就是我的舞台,我会一直坚守我的舞台!”
我们立刻肃然起敬:“我们都已经逃离媒体了,你还在坚守你的舞台,你比我们强大啊!”
她继续笑笑:“我给你们唱个歌吧,免费,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霸王别姬》声嘶力竭的歌声,混杂着骚公鸡的香味,飘荡在大排档上方,我们听得心情有些低落。
来来来,喝酒喝酒,吃肉吃肉,管他天下谁是英雄呢,反正千古江山,英雄无觅,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你方唱罢我登场,柳暗花明总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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